明朝万历年间，在东北阿凌达河畔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清太祖努尔哈赤下令造船二百余艘，分水陆两军共两千多人沿河南下，一统关东。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帝国崛起于白水黑山间。当初那座边陲小镇，是满洲皇族的发祥地，大清帝国的龙脉之地，名为鹤岗。
400年风云变幻，鹤岗的巅峰早已化作历史的尘埃，这里再没有荣光，再没有希望，有的只是枯竭，是收缩，是全面衰退。这里的房价跌到每平方米仅1千元的“白菜价”，这里的人口在18年间流失了近10%，这里的财政已经入不敷出。
当大家以为鹤岗已经触底了，没想到这座城市再一次刷新了我们的认知：零下20多度，可能会暂停供暖气。
这个冬天，中国年轻人精神上的耶路撒冷，实在是太冷了。
而这股停气的风潮，似乎也席卷到了河北、甘肃、山西等省市。
一
1月3日，鹤岗一家叫“诚铭供暖”的企业发了一个通知。大概意思是，去年煤价暴涨，导致生产成本越来越高，公司又没有申请到政府补贴，2022年已经亏了七百多万，如今为了止损，只能从这个月的5号起采取限热乃至停热措施。
据红星新闻报道，当地居民还透露，另外一家叫“兴汇热电”的供暖公司也出了bug，“兴汇热电公司的供热站1月2日就开始停暖气，甚至没有像诚铭供暖一样提前通知，目前兴汇热电供热站的烟筒也不冒烟了。2号晚上到今天4号，家里就没超过摄氏16度。”
那些把鹤岗当作“精神家园”的北上广白领，不知道看到这个新闻后，是否还会前往鹤岗朝圣？
申请不到补贴，可能是压倒暖气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地财政，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根据鹤岗年鉴，南方周末记者统计了2001年－2020年鹤岗市财政缺口的情况。按全口径财政收入/支出计算，鹤岗市2001年财政缺口仅为1.8亿元，到2020年，缺口攀升至118亿元。
2021年12月底，鹤岗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发布一则公告称，因鹤岗市政府实施财政重整计划，财力情况发生重大变化，决定取消公开招聘政府基层工作人员计划。
小小的鹤岗由此收获了一项不太光彩的称号，“中国首个涉及财政重整的地级市”。
资源枯竭、人口逃离、经济欠发展……
于是，当海南小县城（陵水县）的房价都突破3万/平方米时，地市级鹤岗却不到三千，甚至还传出了“1.5万元一套房”的神话。
鹤岗的超低房价和慢节奏生活，像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大城市打工人的灵魂。这些人拿着在北上广攒下的积蓄，到鹤岗体验了一把“全款买房”的超级快乐。鹤岗由此成为“城市白领的精神圣地”、“反内卷教派的耶路撒冷”。
但是理智告诉我们，耶路撒冷只是看起来很美。
一旦买房定居，除了诗和远方，还有沁入心脾的冷。
命运给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二
不只鹤岗。
河北、甘肃、山西等省市也出现了“缺气”的问题。
2022年12月18日，河北南宫市一位网民在人民网留言投诉称：天然气经常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断气，而且每月燃气限购150方，正常烧暖气一个月都不够用的，现在又经常性地断气、断供，对我们生活已造成严重影响，无法做饭，无法供暖。
2022年12月30日，河北邢台任泽某网友表示，邢台市任泽区一直没办法购买天然气，导致家里没办法正常取暖。老人阳过了，身体虚弱，在家里身体都冻坏了。
2023年1月2日，甘肃兰州某网友发消息称，一只船南街179号暖气自2022年12月25日停暖至今2023年1月2日，已10天了，完全没有暖气（不是不热，是完全停暖状态，暖气管没有水）。
2023年1月4日，山西长治某网友爆料称，长治市城镇热力公司接手长子县城集中供热以来，供暖温度长期不达标，甚至屡次停暖维修，造成家中老人冻病，供暖面积不核实的情况下强行催费，在不通知业主的情况下偷偷给业主停暖。
……
这些关于供暖的投诉信息，也陆陆续续得到了政府部门的回应。
河北保定市政府2022年12月27日在人民网回复网民留言时则承认，近日因燃气公司与上游供气企业合同约定量未能及时调整供应，导致区域内群众生活用气受到影响。
邢台南宫市委办公室2022年12月30日统一回复称，中燃公司在全省范围内气源合同量不足，供气量与需求量间存在缺口。
河北邯郸市政府2022年12月30日回应称，经调查，前期受上游中石化管道错峰调节管道压力影响，导致下游气量不足，从而出现供气不足现象。
……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我以前一直很羡慕“冬天在室内穿短袖吃西瓜”的北方生活。
如今看来，北方的集中供暖系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都2023年了，还是有部分片区无法保障天然气的供应稳定。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天然气企业，复杂的国际形势得背一半的锅。
本来，国际能源价格就因新冠疫情的反反复复而处于上涨周期，去年2月爆发的俄乌战争再添一把猛火，打烂了天然气的供应链，欧洲各国不惜血本去全球各大气场扫货，国际能源寡头趁机炒作，就把天然气价格炒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国际形势如此恶劣，我们很难独善其身。有一些液化天然气订单，就被财大气粗的欧洲人给截胡了。
有人会说，我们把俄罗斯原本供给欧洲市场的天然气都买回来，不就搞定了吗？
没那么简单，天然气不同于普通商品，其输送和存储环节有很高的技术要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修一条输气管道至少得花好几年。
远水解不了近渴，至少这个冬天，北方部分片区还得吃缺气的苦。
三
能源保供，事关老百姓的人身安全。
在刚刚结束的国务院常务会议强调，“要支持能源企业节日安全正常生产，强化能源调度，做好电力、天然气顶峰保供预案，确保民生用能”。
而负责这项艰巨任务的能源大基地和大公司，在这两年的经济领域中，成为了最靓的仔。
2022年1-11月，“中国第一煤都”榆林财政收入达到858.08亿，超过合肥，位居全国城市财政收入排行榜的第十九位；“中国第二煤都”鄂尔多斯财政收入高达799.2亿，同比增长56.8%。
中国石油在2022年的前三季度一共录得了营业收入2.46万亿元，同比增长30.6%，归属于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202.71亿元，同比增长60.1%，经营业绩创下回归A股以来的历史同期最好水平。
2022年1-9月份，山东能源集团实现营业收入6206亿元，同比增加1456亿元，增幅30.66%；实现利润总额162.82亿元，同比增加38.96亿元，增幅31.45%。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城市和企业，在2023年还要继续引领风骚。
谁掌握了能源，谁就掌握了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