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埃克森美孚宣布，其德国和荷兰子公司已经向位于卢森堡的欧盟普通法院提起诉讼，寻求废除欧盟对其油气公司征收的暴利税。埃克森美孚发言人凯西·诺顿表示，征收暴利税措施只会“适得其反”，阻碍投资计划，并削弱投资者的信心。
乌克兰危机以来，欧洲深陷能源危机困局，随着天然气价格飙涨，电力价格急剧攀升，欧洲家庭的能源成本几乎翻了一番。与此同时，随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度演进，欧洲地区军事冲突叠加世纪疫情起伏影响全球经济增长，目前欧美等国家出现了经济下滑、通胀高企等情况，从减轻国民家庭生活成本压力的角度，征收暴利税被再度提起。欧美国家政府多次表达对能源危机下石油公司获取超额利润的不满，2022年10月31日，美国总统拜登甚至把油气公司的巨额利润称为“战争暴利”，称他们赚的钱“比上帝还多”。此次欧洲拟向石油公司征收暴利税，亦是经过了近一年的酝酿、准备、筹划。2022年3月8日，欧盟委员会在REPowerEU计划中建议欧盟成员国对能源供应商征收暴利税;5月，欧洲议会原则上通过了征收暴利税的决议;9月，欧盟理事会批准，在整个欧盟范围内对化石燃料公司征收暴利税，并于2022年12月31日生效，征税门槛是在2018年以来平均年利润的基础上上浮20%。
埃克森美孚作为此次诉讼的原告主体，其反对征收暴利税的主要理由包括三点：一是征税在法律程序上缺位。欧盟委员会和理事会在向能源企业征收暴利税一事上，采用了所谓的“紧急权力”，一反常态地以多数票替代一致票的形式通过了这项税法，埃克森美孚认为这已经超出了欧盟的法定权力;二是认为征税效果将会适得其反。埃克斯美孚指出，征税会阻碍对石油行业投资并削弱了投资者的信心，进而进一步加剧欧盟能源短缺并损害欧盟能源安全，最终也不会减轻欧盟国家家庭能源支出账单;三是枉顾国际石油公司多年在欧洲的投资付出。埃克森美孚指出，过去10年间，埃克森美孚公司在欧洲炼油项目上花费了30亿美元，本来已计划未来向欧洲再进行数十亿欧元的投资，但欧洲吸引力可能因为此次征收暴利税而大打折扣。
经过综合分析，笔者大胆预测，此次在欧洲引发的关于石油行业征收暴利税的诉讼可能会是三类博弈的叠加。
第一，是欧洲针对美国国家间的博弈。2022年8月，美国参众两院通过《通胀削减法案》，将提供高达3690亿美元补贴，以支持电动汽车、关键矿物、清洁能源及发电设施的生产和投资，其中多达9项税收优惠是以在美国本土或北美地区生产和销售作为前提条件。此次对埃克森美孚等油气企业征税可能被视为是欧盟的一个反击。
第二，是美国石油公司与欧盟的一场资源博弈。一方面，由于对俄罗斯的制裁，导致日产近1100万桶的俄罗斯石油离开了欧洲市场，其余资源又很难在短时间内有效补充，欧洲各国政府手中既没有足够的资源储备，又不能通过国有企业进行市场调控，为了平抑民众对通胀的不满，只能通过暴利税“来硬的”;另一方面，欧盟内部除了挪威之外并没有主要产油国，埃克森美孚等石油企业在当地的资产，更多是以炼化和销售在内的下游资产为主。在能源危机发生时，这类资产在当地保障民生用能的地位尤为重要。因此，这些油气企业此次完全可以借题发挥，为自己未来在欧洲的投资政策和发展环境争取到一个更优惠的条件。
第三，是油气公司与税务部门的一场税收博弈。暴利税征收的是企业所得税，属于价外税。众所周知，根据企业利润的多少征收所得税，油气公司可以正常扣除成本、投资折旧、摊销、其他支出甚至是以往年度的亏损，无论税率多少，最终实际缴纳的税额充满不确定和可操纵性，油气公司完全可以利用现有税制存在的漏洞大做文章。
总之，这会是一个较为复杂的政治经济和社会问题，诉讼过程和最终结果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系中石油规划总院工程经济研究所所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