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2年12月5日原油禁运之后，2023年2月5日，欧盟正式实施对俄罗斯海运油品的进口禁运，同一天七国集团等对俄罗斯海运油品实施最高限价，这些行动无论对于相关国家或全球石油市场来说其影响都是非常巨大和深远的，并改变了全球石油贸易的格局。依据美国能源信息署和“石油价格”网站等行业的资料，从柴油这一油品市场出发，本文将介绍欧盟对俄罗斯成品油禁运制裁对欧盟本身以及全球石油贸易格局产生的重大影响。
欧洲国家大幅度调整了柴油的进口来源
2022年2月，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爆发之后，欧盟通过了一系列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2022年6月3日，欧盟通过的第六轮制裁，禁止进口俄罗斯的海运原油（自2022年12月5日起生效），并禁止从俄罗斯海运进口包括柴油在内的石油产品（自2023年2月5日生效）。美国能源信息署认为，禁止从俄罗斯向欧盟出口石油产品，改变了国际柴油贸易的格局。为了在制裁之前增加库存，在来源于中东和亚洲国家柴油进口增加的推动下，欧洲的柴油进口数量迅速增加。虽然2023年1月的大部分时间里，原油价格上涨和全球馏分油市场的紧张，推高了北欧的柴油价格，但自2023年1月23日之后，由于温暖的天气、天然气价格下跌以及经济担忧等因素，降低了西北欧的柴油价格。
北欧主要炼油和石油交易中心（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以及比利时的安特卫普，统称为ARA地区）的汽油库存（包括柴油和取暖油），在过去几个月大幅度增加。2022年12月1日至2023年2月23日，ARA地区的汽油库存增加了50%（610万桶）。2023年2月23日，ARA地区的汽油库存达到1930万桶，比前五年（2018-2022年）的平均水平高出150万桶。
欧洲柴油库存增加的原因之一，是柴油进口数量的增加。截至2022年9月的12个月里，西北欧的海运柴油进口量，平均为73.3万桶/天。为了在禁令之前增加供应，市场参与者从2022年10月左右开始增加柴油进口数量。从2022年10月到2023年2月，西北欧的柴油进口量平均为95.1万桶/天，比截至2022年9月的12个月平均水平增长30%。
从俄罗斯进口的柴油，通常占北欧柴油进口总量的很大一部分。尽管从俄罗斯的进口量有所下降，但从其他地区（特别是中东和亚洲）的柴油进口量有所增加。数据显示，从俄罗斯进口的柴油占2021年10月至2022年9月所有西北欧海运柴油进口量的53%，从2022年10月至2023年2月下降至32%，2月下降至2%，原因是来源于俄罗斯的柴油进口量下降而其他国家的进口量增加。2021年10月至2022年9月，从俄罗斯进口到西北欧的柴油平均为38.9万桶/天，2023年2月欧洲进口禁令实施时下降到1.8万桶/天。
从中东和亚洲的进口增加，弥补了来自俄罗斯柴油出口的下降。进口量增幅最大的是沙特阿拉伯，从2021年10月至2022年9月的平均6.8万桶/天，增加到2023年2月的20.2万桶/天；与同期相比，从印度的进口量增加了11万桶/天。从中国和韩国进口的柴油也同样增加，2023年2月，从中国的柴油进口量达到11.9万桶/天，从韩国的进口量达到4.5万桶/天。
尽管从美国进口到西北欧的柴油，从2023年1月到2月有所下降，但过去几个月从美国进口的柴油数量一直相对较高。2021年10月至2022年9月，西北欧从美国进口的柴油平均每天为4.3万桶，而从2022年10月至2023年2月，从美国的柴油进口量增加到每天10.7万桶。
除了过去几个月柴油供应量居高不下外，需求侧的动态也在推低柴油的价格。欧洲温暖的天气降低了冬季的供暖需求，从而降低了民用和发电用的天然气消耗。如果天然气价格相对较高，欧洲一些地区的发电机组可以从天然气转向柴油，以降低燃料的成本。供暖需求低和最近天然气价格的下降，限制了燃料的转换，导致柴油消耗量低于寒冷天气下的柴油消耗数量。
除了温暖的天气，欧洲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可能也限制了一些需求的预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于2023年1月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显示，欧洲制造业和服务业可能正在收缩。此外，《世界经济展望》指出，消费者信心和商业信心的下降，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英格兰银行和欧洲央行的加息，收紧了金融环境。
这些因素对西北欧的超低硫柴油（ULSD）价格构成了下行压力，从2023年1月23日的3.29美元/加仑降至2023年2月27日的2.65美元/加仑，低于2022年2月23日（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爆发前一天）的水平。同期，ARA地区的超低硫柴油溢价与布伦特原油相比，从每桶51.00美元降至每桶29.00美元，表明贸易商愿意支付的溢价有所下降。
与此同时，西北欧柴油价格的下跌也减少了西北欧与新加坡柴油的价格溢价。根据彭博社的价格数据，西北欧超低硫柴油与新加坡柴油（硫含量500 ppm）之间的价差，从2022年10月31日的70美分/加仑，下降到2023年2月28日的16美分/加仑。价格差的缩小说明，从亚洲出口欧洲的柴油市场状况正在恶化。
北非成为俄罗斯油品主要出口目的地
作为俄罗斯油品过去的主要出口目的地，欧盟的进口禁令，使得俄罗斯失去了自己最大的油品出口市场，但东方不亮西方亮，北非正在成为俄罗斯新的主要出口目的地。2023年2月27日，“石油价格”网站刊发了茨维塔纳·帕拉斯科娃的文章，“欧盟禁令后，北非大量购买俄罗斯柴油”，文章认为，在欧盟禁止进口俄罗斯燃料后，北非国家购买的俄罗斯燃料大幅度增加，摩洛哥今年1月从俄罗斯进口了200万桶柴油，而2021年全年仅进口了60万桶。
文章指出，在欧盟2月初对进口俄罗斯燃料的禁令生效后，北非已成为俄罗斯柴油和其他石油产品的主要出口目的地。
地中海沿岸的非洲国家，以及土耳其，在西方国家颁布禁令之前，就已经开始接受更多的俄罗斯燃料。分析人士说，现在有迹象显示，其中一些产品可能会再出口到欧洲，但他们也指出，即使是这样，也很难确定混合了其他产品的货物的真正来源。
考虑到全球石油贸易非常复杂，以及西方国家既要惩罚俄罗斯，又要让俄罗斯的石油在世界各地流通，欧盟可能不会太严格地把所有可能的俄罗斯石油产品都从其市场上撤下。
欧盟从2月5日起禁止从海上进口俄罗斯成品油，如果俄罗斯想继续从这些产品上获得资金，每天大约100万桶的俄罗斯柴油、石脑油和其他燃料，需要在其他地方找到市场。如果交易是通过西方保险公司进行的，俄罗斯向第三国出口的燃料也受到价格上限的管制，这与俄罗斯原油的价格上限类似。俄罗斯柴油的上限为每桶100美元，而低成本石油产品的上限为每桶45美元。
本月，随着禁止进口俄罗斯柴油和其他燃料的禁令生效后，欧盟转向替代供应，欧洲有望从中东和亚洲进口七年来最高数量的柴油。
与此同时，流向北非的俄罗斯石油产品在激增。据《华尔街日报》引用的Kpler数据，摩洛哥1月份进口了200万桶俄罗斯柴油，而2021全年仅进口60万桶；突尼斯的俄罗斯石油产品进口也在激增，1月份达到280万桶，2月份估计达到310万桶，而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爆发前进口量微不足道。
分析人士说，这些国家不会消耗俄罗斯所有的石油产品，北非也没有提高炼油加工能力，这为俄罗斯燃料进口的激增留下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即在与非俄罗斯产燃料混合后，再出口到其他国家，包括欧洲。
“相信我，我们并没有看到马格里布炼油厂的复兴”，Kpler高级石油分析师维克多·卡托纳对《华尔街日报》表示。卡托纳说，俄罗斯的一部分石油产品，将最终运往欧洲。
据Vortexa报道，最近，俄罗斯清洁石油产品的海上运输数量激增。周五，Vortexa的高级货运分析师约阿尼斯·帕帕迪米特里欧写道，目前有87艘装载俄罗斯柴油的船只在海上，其中63艘装载1800万桶柴油的船只，目前正驶向非欧洲/非地中海目的地，或地中海航路点或船对船的转运区。
帕帕迪米特里欧指出：“其余的主要目的地是地中海，这一趋势在禁令之前就开始出现，最终目的地是北非，更大程度上是土耳其，战争爆发后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机会主义买家。”“运输并没有反映出大规模的闲置或‘观望’行为，因此，在非传统市场寻找买家方面并不存在巨大的挑战。”
文章最后指出，帕帕迪米特里欧说，分析人士和市场观察人士现在必须看一看，船对船转运货物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并到达最终目的地，以及潜在的重大物流延误是否会威胁到俄罗斯石油产品的出口速度。“因此，在回答俄罗斯是否在新的现实中，找到了保持清洁石油产品出口的方法时，答案更接近于肯定而不是否定。”
ARA枢纽正在失去世界石油贸易中心的地位
欧盟禁止进口俄罗斯石油的制裁行动，其影响是多方面的，虽然使得自己摆脱了对俄罗斯石油进口的依赖，但产生的负面影响是，也使自己失去了世界石油贸易中心的地位。2023年2月2日，“石油价格”网站刊发了亚历克斯·基马尼的文章，“石油贸易正在远离欧洲”，文章指出，ARA枢纽已成为石油和石油产品的关键十字路口；欧洲对俄罗斯石油的制裁正在改变石油贸易路线，从长远来看，可能会使ARA枢纽的重要性降低。
文章认为，石油是世界上最大的商品，2022年全球原油市场的估值为2.7万亿美元。石油贸易由公共和私人实体推动，并由各类贸易商主导。包括美国、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俄罗斯和伊拉克在内的主要石油生产国，向欧盟等消费者输送石油，欧洲大部分石油通过ARA（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安特卫普）枢纽交易。
ARA地区是一个高度互联的港口网络，几十年来一直是欧洲的能源门户和国际石油市场的关键参与者。ARA地区拥有一系列完善的基础设施，包括炼油厂、石化工业企业、储存和调合服务以及运输设施等，为贸易商提供了时效性和成本节约。
鹿特丹港是主要的原油贸易中心，安特卫普港拥有一个庞大的化学工业，而阿姆斯特丹港的专长是物流和调合，该港是调合不同等级汽油的全球中心。运往荷兰的石油，要么在国内使用，要么加工或调合，然后直接出口或再出口到全球目的地或内陆地区。
总体而言，2019年和2020年鹿特丹港的直接增加值，估计分别为279亿欧元和272亿欧元，每年通过荷兰港口交易的原油和石油产品价值1000亿至1500亿欧元。与此同时，不同领域的投资、就业和创新，带来了所谓的“鹿特丹效应”。
事实上，鹿特丹的液体散货吞吐量是欧洲最大的。由于从俄罗斯到荷兰的波罗的海航线航道水深较浅，小型油轮能够将俄罗斯的燃料运送到荷兰。长期以来，大型船舶只能在涨潮时才能前往汉堡，从而限制了汉堡等港口的灵活性。这样，鹿特丹港提供了优越的灵活性，因为它可以作为一个集散地，从多艘小型船舶运来燃料，然后装上大型的油轮，再出口到其他地区。
有趣的是，尽管ARA地区是最紧密整合和最知名的石油贸易中心之一，但它并未得到官方承认。同样令人惊讶的是，这样一个巨大的中心不是来自政府的努力，甚至不是有目的的空间规划，而是来自主要是私人实体自发的碎片化努力。国际公司后来在荷兰开设了办公室、研究设施等，并投资于住房、学校和休闲活动。
不幸的是，欧洲对俄罗斯石油的制裁正在改变石油贸易的路线，从长期来看，ARA枢纽的重要性可能会降低。在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爆发之前，欧洲是俄罗斯最大的能源出口市场，鹿特丹港位于处理、使用和再分配大量燃料的主要位置。
但从2022年12月5日起，欧洲不再接受俄罗斯原油，而俄罗斯石油产品从2023年2月5日起被禁止进入欧洲。在禁令实施后，向ARA输送的原油在最大程度上被重新定向，突然之间鹿特丹港不再是俄罗斯石油的主要接收地。2022年第二季度，欧洲从俄罗斯进口的石油减少，取而代之的是美国、挪威和巴西进口的石油增加。此外，从俄罗斯到中国和印度的直接贸易路线，以及中东公司生产能力的增强，将使ARA在长期内更难保持主要石油贸易中心的地位。短期内，由于荷兰引入了新的汽油标准，通过阿姆斯特丹港的汽油贸易可能会大幅度减少，荷兰公司现在被要求在生产和出口汽油时遵守更严格的标准。
欧洲柴油市场也面临挑战。尽管鹿特丹地区复杂的炼油厂，已经能够从加工重质含硫俄罗斯原油过渡到加工硫含量更少的原油，但用硫含量更少原油替代俄罗斯乌拉尔原油会导致柴油的供应问题。与此同时，欧洲天然气价格高企，尤其是在2022年初，迫使许多生产商改用柴油，进一步加剧了供应紧张。欧盟一直试图从印度采购柴油，同时也从美国进口有限数量的柴油，这给它们各自的国内市场带来了压力，这迫使欧洲各国政府提高了柴油在战略储备中的份额，以应对2023年的高油价。
不仅仅是荷兰和ARA的石油贸易，受到了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的影响。作为一个工业中心、贸易中心、物流枢纽和加油港，从ARA枢纽的转变可能会对其他活动也产生连锁影响，给工业灵活性带来负面的影响，提高产品的价格。
文章最后指出，好消息是，荷兰可能仍将是一个重要的天然气中心。在摆脱俄罗斯石油之后，天然气已经成为欧洲非常重要的能源，而荷兰是欧洲最大的天然气数字交易平台，即“产权转让设施”(TTF)的所在地。过去几十年里，荷兰政府进行了大量投资，并实施了一系列政策，使该国成为欧洲主要的天然气中心。事实上，2020年TTF处理了欧洲70%以上的天然气交易。除EemsEnergy终端之外，荷兰政府还计划扩大鹿特丹港门站终端的液化天然气进口能力，从而使自己处于领先的地位，因为已经广泛拥有的天然气基础设施将使其成为重要的液化天然气枢纽。
虽然到2023年2月底，欧盟国家的柴油库存大幅度增加，柴油价格已下降到俄乌战争爆发前的水平，但这并不意味着全球市场、尤其是欧洲地区柴油的危机已经过去。美国能源信息署认为，尽管西北欧地区的柴油价格有所下降，但因为失去了来自俄罗斯的重要的柴油供应来源，这意味着欧洲将需要从更遥远的地区进口柴油。因此，随着市场消化进口禁令的全部影响，一些因素可能会加剧柴油价格的波动。如果库存下降之后，欧洲的柴油价格可能会上涨，以弥补长途运输的成本。例如，一艘LR2型油轮从印度西海岸出发，假设满载航速为13节，大约需要20天才能到达ARA地区，而相比之下，从俄罗斯乌斯特鲁戈港航行到ARA地区大约只需要4时间。因此，虽然ARA地区的柴油库存有所增加，价格有所下降，但在市场完全适应新的动态之前，全球柴油市场可能会继续波动。此外，行业人士也认为，尽管自2022年10月之后，美国柴油库存有所增加，但进入2023年以来，美国和全球的柴油库存仍处于极低的水平，经济复苏可能将刺激对柴油的需求，耗尽库存，从而推高柴油的价格。
自2022年2月4日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我们持续关注这场战争对全球石油以及能源市场的影响，其中柴油问题是关注的重点，我们已经撰写并刊发了多篇文章，提醒我国炼油行业高度关注市场机会。虽然经过2022年10月至2023年2月间，短时间、高强度的大规模进口后，欧洲建立了较为充足的柴油库存，在天气等因素的影响下，柴油价格已大幅度下降，但正如以上援引的美国能源信息署和行业人士所分析的那样，随着春天和夏天的到来，成品油、尤其是柴油将迎来消费高峰季节，全球成品油市场的形势仍然不容乐观，对于我国炼油行业来说，继2022年10月至2023年2月之后，市场机会也仍将继续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