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2年前后第一批现代意义的组件厂商投产,到今天我国光伏组件产量和光伏装机量均连续多年位居世界第一,中国光伏业的飞速增长和巨大体量有目共睹。
与之相伴随的是,此前装机的光伏组件的寿命不断到期,海量的废旧、退役光伏组件去向成为一个问题。
今年3月初,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发布了《关于筹备成立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光伏组件回收工作组及征集工作组成员的通知》,使得光伏组件回收问题成为业内关注的焦点。
公开资料显示,目前市场最主流的晶硅光伏组件(占总装机量的85%-90%)当中,玻璃约占总重的70%,铝边框约占18%,太阳能电池约占4%,铅、银、镓等金属约占1%。
若以处理常规固废的方式进行处置,不仅会占用大量土地、带来环境污染,还会造成半导体硅、贵金属、玻璃等材料的浪费;相反,如果回收再利用,则可以产生可观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
中国绿色供应链联盟光伏回收中心副秘书长吴翠姑曾在行业会议上提出,截至2030年,中国光伏组件废弃量将达到18GW左右,约140万吨的废弃量,产值约130亿元;到2040年,光伏组件累计废弃量将达到253GW,约2000万吨,产值规模将达到1500亿元。
不过,对于这一刚刚起步、拥有千亿市场空间的新兴市场,行业从业者和赛道投资人却都表示出了谨慎乐观。
在他们看来,国内光伏回收面临着缺乏准入门槛、行业规范不完善等问题,这导致市场参与者鱼龙混杂,甚至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局面。
至少到目前来看,光伏组件回收“还算不上一门好生意,也难做成一门大生意”。
“早鸟”已入局
2011年我国新增光伏装机量第一次突破GW(达2.13GW),按照组件寿命20年计算,约到2030年我国才开始有规模组件报废量。但实际上国内光伏组件退役的规模要比预期和计算得更大,退役的时间点也更早。
这其中一部分来自于提前退役的光伏组件。由于我国早期建设的光伏电站技术不成熟、产量质量参差不齐,已有不少光伏组件达不到退役期就提前被淘汰。还有部分早期有补贴的电站因收益率较高,也会提前更换高效组件。
另一部分则来自于光伏组件生产厂商的废料和残次品。
青岛某光伏组件回收企业创始人张杰告诉36碳,据他观察,目前国内光伏回收企业大部分的货源,其实是来自光伏组件制造厂的破损产品和废料。废旧光伏组件也并不是全部拆解处置,少部分仍能正常工作的光伏组件会出口到其他国家(主要是非洲、中东地区)进行梯次利用。
因此光伏组件回收市场发育成长得比预期更早更快,一批国内的“早鸟们”也早已入局。
目前围绕退役和残次光伏组件的回收和利用,国内已经形成了某种初步的产业集聚。“光伏组件的打包和国内国际贸易企业集中于苏州;光伏背板和胶膜的处理企业集中于盐城、宿迁;等外片、降级片、电池片碎料的处理企业集中于浙江和江西等”,张杰告诉36碳。
地方政府也已有所行动。2022年4月浙江秀洲市将中国绿色供应链联盟光伏回收产业发展合作中心引入当地,并谋划引进国内外相关的光伏回收项目,在当地构建光伏回收的产业链。
在处理工厂废料需求的推动下,国内光伏制造企业对于光伏组件回收的研究和布局也介入较早。如晶科能源方面曾对外表示,从2019年开始搭建和试运行回收示范线,运用基于化学法的组件环保处理技术,其银,铜、硅回收率可达95%以上。
英利能源方面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其已掌握组件环保回收的核心技术,并建立了国内首条基于物理法的晶硅组件环保回收处理示范线。
锂电池回收企业格林美也在关注光伏组件的回收与利用,其在上市公司互动平台表示,已启动了相关技术研究,将在合适具有经济价值的时候,建设回收光伏组件的回收工厂。
只是看上去很美?
虽然行业刚刚起步、且拥有千亿级的发展空间,但当下光伏组件回收赛道并未释放出多少市场红利。从上文三家大企业“示范线”等相对保守的表态中也不难看出,其还并未探索出成熟的商业模式,离大规模量产还有距离。
当前市场上有三种主流的正规的光伏组件回收处置方式,分别是热处理法、化学溶剂法和物理机械法(指将组件经破碎、金属剥离、湿法冶金分离等步骤来回收金属)。
但无论哪一种,光伏组件回收的利润都比较难完全弥补运输、拆解和回收、环保等相关成本。尤其是在退役光伏组件规模有限的情况下,回收处理工厂也难以发挥出规模效应。
无锡尚德执行总裁何双权曾在论文中测算指出,一块退役光伏组件可以提取的铝、银等原材料价值为56.53元,然而每块组件的回收成本大约为75元。因此,如果完全按照市场机制运作,“正规军”在回收市场很难有生存空间。
在实际回收处置当中,张杰表示,“一些小作坊只把光伏组件的边框拆掉卖铝合金,剩余的部分则堆砌、填埋或者焚烧,几乎不承担环保成本。” 因此小作坊往往能够给出更高的回收价格,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的竞争局面。
除了当下发展阶段原因导致的低收益、高成本之外,光伏组件回收的商业模式本身也存在一些痼疾。
由于运输的合规性和运输成本因素,光伏组件回收厂的布局具有区域性,只能辐射一定区域范围内的废旧组件。企业要大规模扩张必须不断建设新工厂,同时每一家回收工厂的收益率都会因辐射的货源多寡而有所不同。
“这在一定程度上会限制企业的成长规模,不像制造环节还是偏标准化产品,比较容易做大。” 清科产投投资总监刘雅达告诉36碳。
如何取得废旧组件货源也是个挑战。目前占国内装机总量2/3的集中式光伏电站主要由几十、上百家央国企、大民企投资商所持有,第三方的光伏组件回收企业要与这些大企业建立合作关系并非易事。刘雅达认为,大企业的相关合作方,如组件厂、电站运维方或者业主方直接下场负责回收会更加具有资源优势。
占目前装机总量约1/3的分布式光伏电站的回收就更加困难,这些光伏组件分布在数十个省市、数千万建筑物的屋顶上,分散的回收和运输经济性很差。
此外,光伏组件回收后的原材料价值波动也会影响到收益率。如目前国内硅料价格已经较去年最高点32万元/吨的高位下滑了30%;HJT电池领域正在探索用电镀铜替代高成本的电池银浆,如能顺利铺开,也将进一步降低未来组件回收的价值。
“硅主要是制造属性,锂毕竟有资源属性,这导致两者的回收生意不一样”。刘雅达表示。参考国外市场的成熟运营经验,仅靠光伏组件中的资源回收再利用的价值孤木难支,组件企业也会缴纳一定的废弃物处理费用给回收企业,才能保障回收企业的收支平衡。
从长期视角来看,如果国内能够完善对于废旧光伏组件回收的政策支持和标准制定,并辅以行业监管,光伏组件回收产业或许探索出成熟的商业模式。但就目前来说,光伏组件回收这门生意还算不上“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