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伊核协议恢复履约谈判各方表态趋向积极,且多次提及“最终文本”,本周初伊朗称已将对最新协议草案的立场反馈给欧盟,目前处于美国及欧盟评估的关键阶段,市场关注度较高。近两年来,伊核问题进展及伊朗产量预期对原油市场持续扰动但迟迟未有定论,对于当下的原油市场来说,伊朗潜在边际产量对供需预期可以形成明显扭转,油价风险加剧。本文将从伊核问题背景及重要进展回顾、伊核协议对伊朗原油供应的影响、伊朗原油供应释放对当下原油市场的影响以及历次期货市场对伊朗产量的交易节奏四个角度进行分析,以评估伊朗产量预期对油价的指引作用。
一、伊核问题背景及重要进展回顾
20世纪初,西方国家通过资金和技术的优势逐步介入中东地区的石油开采。伊朗石油开采起初主要由英国掌控,巴列维政府只是由最初的少量分成争取到“五五平分”,但最终是在美国的帮助下实现了石油国有化,美国在伊朗的石油工业和政治体系中逐步建立起举足轻重的地位。
1979年伊斯兰革命爆发,霍梅尼成立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将美国政府称作“伊斯兰的敌人”,反美情绪浓烈的伊斯兰革命军扣留美国使馆人员作为人质,想要美国交出伊朗前国王巴列维。1980年,美国正式断绝与伊朗的外交关系以及贸易往来。
1983年,真主党策划了贝鲁特美国大使馆的爆炸案,美国政府于1984年宣布伊朗是“支持恐怖主义国家”,美伊关系持续恶化,但由于80年代美国忙于与苏联冷战而伊朗忙于两伊战争,双方未出现正面的直接交锋。
克林顿上台后,推动了1995年《伊朗交易监管法》(Iranian Transaction Regulations,“ITR”)与1996年《伊朗制裁法案》(Iranian Sanctions Act)的通过。ITR全面禁止了美国与伊朗的一切贸易和投资,ISA进一步禁止任何人向伊朗的石油工业进行大规模投资。
进入21世纪,伊核问题成为国际社会对伊朗的主要关注点,伊朗核计划始于上世纪50年代,主要在美国的支持下进行。霍梅尼执政后,伊朗逐步与俄罗斯开始核合作,更加引发美国不满,将伊朗视为“邪恶轴心”国家。
2003年2月,伊朗宣布发现并提炼出铀,国际原子能机构要求伊朗公开核计划、澄清其全部核活动、签署《不扩散核武器条约》附加议定书、允许国际原子能机构对其进行更为严格的突击检查等,伊朗核问题升级。
2006年至2008年间,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一系列对伊朗进行制裁的协议,主要集中于对核计划、武器等敏感物资的禁运。但伊朗核武器研发仍在紧锣密鼓的进行,2010年2月,时任总统内贾德宣布伊朗已经提炼出20%浓缩铀,美国随后两年相继在《全面制裁伊朗、问责和撤资法案》、《减少伊朗威胁和保障叙利亚人权法案》以及《国防授权法》中明确了对帮助伊朗石油生产、销售的相关实体进行制裁以及对伊朗海外石油收入冻结的条款,并得到了欧盟成员国的积极响应。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伊朗油气生产与出口开始大幅下滑。
伊朗总统鲁哈尼上台后,不再继承对西方的强硬态度并开始了一系列谈判。2015年7月14日,伊朗与六名国际调解员(英国、德国、中国、俄罗斯、美国和法国)签署了《联合全面行动计划》(JCPOA),即伊朗核项目协议。2016年1月16日,协议各方宣布开始实施。
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作为其美国优先战略的一部分,对JCPOA 屡次抨击,并在2018年5月8日宣布退出JCPOA,对伊朗重启制裁,其中第二批制裁措施(包括油气及船运行业)于当年11月4日正式实施。
现任美国总统拜登上台后承诺美方将有条件重返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2021年4月初伊核协议相关方开始在维也纳举行会谈,但伊朗与美国并非直接谈判,而是通过欧盟为主的中间方进行协调,后期经过多轮谈判仍未达成协议,第八轮谈判于2022年3月暂停。
2022年8月4日,协议相关方重返维也纳进行磋商,8月8日,欧洲联盟向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恢复履约谈判各参与方提交了一份关于恢复履行2015年伊核协议的最终文本,8月12日,伊朗方面表示如果提议就安全保障、制裁和协议担保等议题为伊朗提供保证,伊方可以接受它,8月15日,伊朗方面称对最新协议草案的立场已传达给欧盟首席特使博雷尔,并且将在未来两天内收到欧盟方面的答复。综合各方消息来看,目前分歧主要集中在是否将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移除恐怖组织名单,美国是否保证不再退出等方面。
二、伊核协议对伊朗原油供应的影响
伊朗油气资源丰富,探明石油储量位居全球第四,约占全球探明储量的10%。伊朗原油产量在上世纪70年代达到历史峰值近600万桶/日,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两伊战争、西方制裁、投资下滑以及传统油田的高衰减共同作用下伊朗原油产量大幅下滑。
21世纪以来,伊朗原油产量经历了三次大幅下滑,分别是2001年参与OPEC主动减产、2012年受美国和欧盟全面制裁导致被动减产以及2018年美国宣布退出伊核协议后的被动减产。根据OPEC月报数据,伊朗2022年前7个月平均产量255万桶/日,与2018年高点相差130万桶/日。伊朗近两年来多次表示若解除制裁产量可在3个月内增至400万桶/日,但从2015年伊核协议达成后的增产速度来看,伊朗于2016年1月开始用半年时间将产量由280万桶/日增至360万桶/日,此后又用了一年时间将产量由360万桶/日提升至380万桶/日。综合来看,若美国对伊制裁解除,正式实施后伊朗产量至少有望在半年内增加100万桶/日以上。此外,伊朗产量近一年来已经开始有所回升,市场普遍认为已有部分通过避开制裁的渠道流入市场,目前亚洲市场浮仓绝大部分或是伊朗原油,量级预计在5000万桶以上,制裁解除后可快速流入市场。
三、伊朗原油供应释放对当下原油市场的影响
从供需上看,全球主要地区原油显性库存的绝对低位以及中长期尚不明确的累库预期是支撑油价处近年来相对高位的核心因素。具体来看,新冠疫情后OPEC+天量减产开启了原油近两年的去库周期,虽然供需均处上升阶段,但供应端的上升主要由OPEC+增产驱动,近一年来增速较为稳定,需求的上升主要来源于海外防疫政策放松带来的出行需求修复,2022年开始增速下滑明显,缓解了前期库存的快速下滑。
俄乌冲突以来,市场对年内供需预期均有下调,但由于欧盟对俄罗斯海运石油禁运尚处豁免期且需求仍有一定韧性,下调幅度均相对有限,以IEA、EIA、OPEC最新一期8月月报预估的平均值来看,年内Q2、Q3分别累库10万桶/日及70万桶/日,该累库速度尚难以使库存脱离相对低位。
从中长期的视角看,2023年全球石油需求仍将延续缓慢增长,但非OPEC供应在年初欧盟对俄海运石油禁运正式实施后面临一定下滑,因此call on OPEC(全球需求-非OPEC供应)继续上行的趋势相对确定。对于OPEC来说,目前主动减产国已进入协议增产的最后阶段,明年产量增长空间将远小于今年,因此,在不考虑伊朗产量的释放的情况下,明年OPEC产量将逐步走平,供需缺口再次产生,综合三大机构月报来看,明年四个季度库存环比预估为-39万桶/日、3万桶/日、-71万桶/日、-142万桶/日。
因此,对比这个量级可以看出,如果伊朗100万桶/日以上的边际增量回归市场,明年OPEC产量预期将被大幅上调,原油中长期的库存拐点也将得以确认。
另一方面需要注意的是,此前因欧美对伊制裁或解除制裁导致的伊朗产量快速变动往往伴随了其他OPEC产油国的产量政策调整。美国在2010年7月出台《全面制裁伊朗、问责和撤资法案》,沙特从2010年7月起开始快速增产与扩大出口,至2012年初产量增幅达到150万桶/日;伊核协议签署后,2016在伊朗产量回归市场一年之际,OPEC+开始了新一轮减产且伊朗得以豁免;2018下半年伊朗产量下滑100万桶/日,同期沙特增产80万桶/日。
总体来看,沙特作为最重要的机动产油国,其产量政策与伊朗产量变化往往形成互补。反观当下,沙特协议内增产进入后期,若明年俄罗斯石油出口最终降量相对偏少,伊朗原油顺利回归市场驱动原油库存于明年回归到五年均值水平,且油价表现悲观的话,明年沙特存在带领OPEC+开启新一轮减产的可能。
四、以史为鉴,市场对伊朗产量的交易节奏如何
在此前多轮市场对伊朗产量的交易过程中,都呈现出“买预期卖现实”的规律,最终伊朗产量的上升周期伴随着油价上涨,而伊朗产量的下降周期伴随着油价下跌。
具体来看,2010年7月美国宣布对伊朗石油行业制裁后油价迎来加速上涨,自2011年11月国际原子能机构发布对伊核报告至2012年年初全面禁运伊朗石油,国际油价再度冲高,而待2012年伊朗原油产量加速下滑兑现时油价表现为震荡回落;2015年7月伊核协议达成,油价开启熊市周期的进一步下跌,而待2016年伊朗原油产量开始增加,油价同期亦重回涨势;2018年中旬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协议,当年Q2、Q3油价保持强势,四季度伊朗产量及出口的加速下滑对应着同期油价的暴跌。
毫无疑问,如果近期伊核协议履约对话取得突破性进展,且确定美国对伊朗石油禁运解除,即使后期相关法案审批程序及伊朗增产需要时间,市场也将快速对伊朗产量回归及原油库存拐点进行定价,油价短期将面临大幅下挫的风险。从外盘持仓数据上看,近两个月油价震荡偏弱的走势主要是基金多头的减仓离场,空头并未明显增仓,主要也与目前缺乏确定性的看空主线有关,若伊朗产量释放预期坐实,空头增仓可能主导新一轮下跌行情。
另一方面,上周五以来市场表现的弱势一定程度反映了对供应风险的担忧,但从目前各方表态来看,最终结果仍有高度不确定性,若分歧再次显现,供应风险解除,价格亦将迎来反弹,市场可能重回库存拐点难以确认下的高位震荡磨顶局面,在此情形下近期的绝对价格亦已表现出较强的多配吸引力。因此,当前背景下,本轮伊核问题最终结果对油价三季度方向具有重要的指引,两种情形下行情均具有一定的想象空间,短线加强风控,等待事件落地后进行波段参与或更加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