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全球天然气市场遭受较大冲击。未来，大国博弈或将长期化，地缘政治危机对全球短期及中长期天然气供需形势都将造成影响。
需求增速显著放缓，预计全年呈现负增长
今年以来，全球天然气需求增长放缓，但区域供需失衡导致全球市场供应紧张的问题更加突出。欧洲受俄罗斯管道气减供及高气价影响，工业和民用商用天然气需求显著下降。部分国家鼓励重返煤炭利用，1至8月，德国、荷兰、法国煤炭消费量同比上升15%。加大煤炭利用、节能措施的实施及高气价的抑制，使上半年欧洲天然气需求同比下降11%。高气价也抑制了亚洲需求，东南亚国家转向煤炭和燃料油替代天然气，亚洲需求同比下降1%。
其中，1至8月，亚洲LNG（液化天然气）进口需求1.73亿吨，同比下降5.9%。主要消费国LNG需求不旺，日本和韩国LNG需求同比下降3%和2%；印度LNG需求由上年的3%降至负12%，孟加拉需求由485%降至负1.1%，巴基斯坦需求由20.3%降至负5.3%。中东和非洲地区天然气需求同比下降24%；中南美地区需求同比下降4.1%，俄罗斯中亚和北美需求同比分别上升12%和4.8%。
美国加大LNG出口，原料气需求旺盛，地下储气库低位运行，供应趋紧。1至8月，美国LNG出口量5502万吨，同比上升22%，超过卡塔尔暂居全球第一大LNG出口国。截至8月末，美国地下储气库工作气量748亿立方米，同比降幅为7.9%，较过去5年平均水平下降11.3%。
预计今年全年全球天然气需求约4.09万亿立方米，同比下降0.3%。北美天然气需求相对稳定，同比增长不足1%；亚洲需求增速将由上年的7%降至3%；欧洲需求同比下降6%；中亚-俄罗斯同比下降4.7%。
预计今年全球天然气产量4.13万亿立方米，同比增长0.3%，高于需求预期，整体供应充足，但区域结构失衡加剧全球天然气和LNG市场的供应紧张。受地缘政治因素影响，区域市场供应紧张程度加剧。由于合同到期、出路不畅等多因素影响，俄罗斯供欧洲管道天然气有所下降，叠加地缘政治影响加剧供应紧张。俄罗斯是欧洲最主要的天然气来源国，近三年俄罗斯天然气总出口量保持在2000亿立方米，其中输欧气量超过1600亿立方米，占欧洲天然气消费总量的35%以上。
由于高气价抑制需求及地缘政治博弈等因素影响，1至6月，俄罗斯出口至欧洲管道天然气量（不含土耳其）约380亿立方米，同比下降36%。为弥补管道气进口的下降，欧洲加大LNG采购力度，1至8月进口量约8300万吨，同比上升63%，造成亚洲LNG资源供应紧张加剧。1至8月，美国出口至欧洲的LNG为3643万吨，同比增长166%，出口至亚洲为1249万吨，同比下降44%，连续9个月供应欧洲LNG量超过亚洲。传统LNG出口国产量下降，新增LNG供应能力不足。澳大利亚、尼日利亚等传统LNG出口国受气田投资不足、原料气产量下降等因素影响，出口量呈下降趋势。预计2022年全球新增供应能力1600万吨，低于全球LNG需求增量。
国际气价大幅上涨超出预期。地缘政治危机形势下，俄气西向进入欧洲受阻，加剧全球LNG资源竞争，持续推涨气价。欧洲进口管道气下降，美国、卡塔尔等地原拟流入亚洲的资源将改向流入欧洲，从而改变全球天然气贸易流向和供需格局，并持续推升气价。欧亚气价短期大幅飙升，8月末，受“北溪-1” 管道检修断供影响，TTF（欧洲中等国家的虚拟交易中心）价格目前涨至96.3美元/百万英热单位的历史高位。
1至8月，欧洲TTF现货均价为38.3美元/百万英热单位，较去年同期上涨313%。东北亚LNG现货价格与TTF联动上涨，1至8月到岸的现货均价31.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同比上涨225%。受欧洲LNG进口大幅增加影响，美国LNG出口强劲，原料气需求旺盛推升HH（美国基准亨利港Henry Hub）天然气现货价格，由年初的3.7美元/百万英热单位最高升至9.44美元/百万英热单位。1至8月，HH现货均价6.56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同比上涨91%。国际机构纷纷上调国际气价预期，预计全年欧洲现货价格将超过40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亚洲接近40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均将创下历史最高纪录。美国HH气价将维持高位，年均7美元/百万英热单位，接近美国2008年页岩气革命突破前的高气价水平。
欧洲天然气供应形势不乐观
今年地缘政治冲突发生以来，欧洲天然气供应担忧加剧。为此，欧盟委员会提出能源转型方案REPowerEU行动计划，拟通过节能和能效、能源供应多元化、清洁能源、投融资等一揽子短期和长期计划来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
欧洲“脱俄”短期难以实现。REPowerEU只是欧盟委员会层面的行动计划，对成员国没有约束力，其中的五种举措难以使欧洲短期内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目前看来，欧洲区内气田增产可能性较小；管道气进口来源除俄罗斯外，主要来自阿塞拜疆、阿尔及利亚、伊朗和利比亚，上述国家今年供欧管道气增量仅为50亿~90亿立方米；由于目前全球LNG项目开工率较高、传统出口国受上游原料气限制，欧洲加大LNG采购也难以弥补管道气缺口；此外，在煤炭和石油价格上涨、供应趋紧的情况下，其他化石能源对天然气替代有限。核能、可再生能源短期内增产乏力，节能方式减少用气短期内也难以实现。综合分析，欧洲短期内难以完全摆脱对俄罗斯管道气的依赖，天然气“脱俄”不仅过程漫长，而且成本高昂。
按照计划，欧盟将利用风能和太阳能及可再生氢替代约500亿立方米天然气，生物甲烷替代170亿立方米天然气，节能和能效提升减少需求130亿立方米天然气。按照2021年俄罗斯供欧洲管道气1585亿立方米、俄罗斯以外来源管道气增量按照100亿立方米测算，还有685亿立方米（4900万吨）缺口。按照目前规划，至2030年，全球新增液化约1.32亿吨，其中卡塔尔已表示要将扩容的3200万吨/年产能的1/2供应欧洲，约225亿立方米。欧洲则需额外采购3300万吨LNG（460亿立方米）。从经济性和地缘政治因素考虑，部分欧洲国家仍难以完全“脱俄”。
未来国际天然气市场发展走势
欧洲天然气市场供需矛盾加剧。短期看，地缘政治危机打破了俄欧紧密的能源贸易关系，欧洲各国拉响天然气供应警报，欧盟委员会发布RePowerEU计划，为天然气“脱俄”做好应对措施。除俄罗斯外，欧盟的其他天然气进口来源是挪威（23%）、阿尔及利亚（12%）、美国（6%）和卡塔尔（5%）。从产能看，挪威和阿尔及利亚的管道气增长潜力有限，且产能趋近饱和；美国和卡塔尔的液化天然气短时间内只能弥补部分俄罗斯管道气的降量，短期看，欧洲天然气供应紧张形势严峻。
全球LNG资源将加速流向欧洲。美国、卡塔尔、埃及、安哥拉等主要LNG供应国资源加速流向欧洲。美国向欧洲出口LNG占欧洲LNG进口量比重由上一年的26%升至目前的46%，未来预计还会进一步上升。1-8月，卡塔尔供欧洲同比上升7.2%；埃及同比上升460%；安哥拉是上年同期的13倍。亚洲、中东、南美、非洲等地区流向欧洲的LNG资源均同比增加。受高气价套利影响，韩国、印度尼西亚转口至欧洲LNG量分别为1.2万吨和0.7万吨，阿曼约28万吨，秘鲁约82万吨，以上国家去年同期没有供欧气量。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供欧LNG量约145万吨，同比上升31%。从长贸和现货看，欧洲现货LNG大幅增长，1至8月现货进口量2465万吨，同比上升46%。
全球天然气贸易格局重塑。2021年，管道气与LNG贸易占全球天然气贸易比重分别为58%、42%。随着美国LNG出口量持续快速提升，俄罗斯管道气出口量进一步下降，未来LNG在全球天然气贸易中的比重将以年均1.5个百分点的速度增加，至2030年将达50%。主要供应国市场份额重新划分。2021年，俄罗斯和美国占全球管道气和LNG供应比重分别为28.7%、7.7%和12%、18%。随着欧洲进口俄罗斯管道气的下降，估计2022年俄罗斯在管道气市场份额将降至23%，美国在LNG市场份额将升至21%。
未来两年全球天然气供需持续趋紧。需求侧，欧盟计划到2025年风电和光伏装机容量翻倍，2030年达目前3倍，并将增加绿氢、生物质甲烷等替代部分天然气。总体看，欧洲“脱俄”将推动能源转型加速，欧洲天然气需求或将在2025年后逐步放缓。亚洲天然气需求仍将是全球需求增长主要动力，在2030年前保持稳定增长。
供应侧看，由于2016至2018年油价下跌，液化项目投资跌至冰点，加之2020年新冠疫情造成部分项目工期延迟，导致未来2~3年全球新增液化能力有限。但欧洲加大LNG采购，全球LNG市场需求将超过新增供应能力，全球LNG市场将持续趋紧。由欧洲天然气市场供应紧张引发的全球LNG市场区域结构性供需失衡加剧。地缘政治危机及此轮高油气价格预计将加速LNG液化项目的建设步伐。2026年后，随着卡塔尔LNG项目扩容，美国、加拿大及莫桑比克等新增LNG项目陆续投产，市场供需紧张形势将有所缓和。
国际气价持续高位运行。地缘政治消息面因素对国际气价影响增强。预计2022至2023年，欧洲LNG需求仍将持续强劲，对国际气价形成较强支撑，欧亚气价易涨难跌。美国LNG出口将保持持续增长，原料气需求将支撑HH现货价格维持高位。随着大批即将作出最终投资决定的LNG液化项目陆续投产，全球LNG液化供应能力将迎来增长高峰。全球主要国家在“双碳”目标下，天然气需求将继续增长，但增速将逐步放缓，国际气价有望逐步回落。
（文/白桦 中国石油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中国石化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