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2030年碳达峰的承诺,还不到8年时间,对于一个有100亿吨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发展中国家和第二大经济体来说,时间紧、任务重。
2021年10月,国务院发布《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要求省级、自治区和直辖市政府“按照国家总体部署,结合本地区资源环境禀赋、产业布局、发展阶段等,坚持全国一盘棋,不抢跑,科学制定本地区碳达峰行动方案。
目前,各省政府都在制定本省碳达峰行动方案。特别是进入2022年下半年以来,多个省份密集发布了碳达峰实施方案。
最近10月份,就有北京、江苏、湖南、重庆等地发布了“碳达峰实施方案”。
时间再拉长,2022年7月以来,还有宁夏、江西、上海、吉林、海南、天津、辽宁等7个省份出台了省级碳达峰实施方案。
这是地方政府在制定完成“碳达峰碳中和总体实施意见”之后,在碳达峰方面的具体行动。
省级政府是地方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政策制定方、推动者,也是引领政策和机制改革的关键力量。
鉴于省级政府在落实中央政策的重要地位,各省级政府的转型雄心和行动力,也将决定中国碳达峰行动的实际成效和绿色低碳革命的深度。
在国家双碳转型战略已定,绿色低碳治理进一步精细化的趋势下,省级政府“摸清家底”,掌握省内碳排放的基本情况和重点排放源,将为科学合理制定省内低碳发展转型策略奠定基础。
在《环球零碳》此前刊登的文章《中国100亿吨碳排放来自哪里?如何实现碳中和》一文中,我们通过行业分析发现,能源活动和工业活动占中国碳排总量90%以上。如果以省市为单位,从地域结构来看,中国哪些省份碳排放较大?哪些省份碳排强度最高?这些省份在脱碳方面面临哪些挑战?
碳排总量:山东、河北、江苏排前三
要核算省级碳排放总量,其实是一个技术性很高的活。因为中国省域之间的能源和电力生产和使用之间,存在非常复杂的关系。
比如“西电东送”、 “西气东输”和“北煤南调”等工程,意味着西部发的电、北方开采的煤,不一定在当地使用,而是被运输到外地了,这种情况产生的二氧化碳,该算到谁的头上?
其实,围绕省级层面“碳”排放计算,国家是有一套标准的。
国家发改委于2010年组织有关部门和研究单位以IPCC清单指南基础,编制了《省级温室气体排放清单编制指南(试行)》,该指南被广泛地应用于省级和地方层面温室气体清单的计算,为地方制定温室气体控制方案和达峰路径设计提供了技术支持。
在省级清单编制过程中,电力行业的“碳”排放是最最主要的排放源,考虑电力生产和消费存在区域性的差异,基于区域间公平的思考,省级清单指南中特别增加了与电力调入调出有关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计算方法。
举个例子,内蒙古一家煤电厂发的电,如果被输送到北京,供北京使用了,那么这些煤电的碳排放就要算到北京这边。
内蒙古的托克托电站,按容量计算是世界上最大的燃煤电厂,将大部分电力输送到北京,2019年甚至占到北京年用电量的30%,托克托发电站的装机容量为 6720 兆瓦,2018年排放了2946 万吨二氧化碳,这个排放量要被计入北京的总排放量。
这个计算标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科学和公平的。
根据这一套计算方法,梳理“中国碳核算数据库(CEADs)”2005-2019年30省(区、市)碳排放数据会发现,中国各省之间碳排放总量存在较大差异。
根据一些研究结果,碳排放总量与经济总量有关联,但是关联度不是那么大,而是跟工业乃至高耗能行业的发达程度存在一定正向相关关系。
以2019年为例,碳排放总量最大的前六省份(区、市)为山东、河北、江苏、内蒙古、广东、山西,分别为9.37亿吨、9.14亿吨、8.05亿吨、7.94亿吨、5.86亿吨、5.66亿吨。六省合计占全国碳排放总量的超过四成(40.4%);而碳排放总量最小的后五、后十个省份的合计碳排放总量则分别仅贡献了全国碳排放总量的4.58%和13.10%。
2019年碳排放总量最小的省市分别是:海南、青海、北京、重庆和天津,碳排放量分别为:0.43亿吨、0.52亿吨、0.88亿吨、1.56亿吨和1.58亿吨。
碳排总量,跟产业结构密切相关。比如山东、河北和江苏这三个省份最近几年基本都位居榜首。
山东和江苏都是中国东部沿海的主要制造业中心,山东的能源、工业和农业部门也很强大。河北位于华北,环绕北京,是中国最大的钢铁生产省份,2020年钢铁年产量占全国总量的近四分之一。按行业划分,钢铁行业是中国第二大二氧化碳排放行业,仅次于电力部门。
自 2003 年以来,山东一直是中国最大的省级二氧化碳排放国,2019 年9.37亿吨的排放量,占全国总量的近10%。当然,山东也是中国人口第二多的省份,人口超过1.01亿。山东还拥有中国最大的煤电装机容量,截至去年 12 月已超过 100GW 。截至去年12月,山东的并网风能和太阳能发电能力也在全国排名第三,超过50GW。
这说明山东是一个能耗消耗大省。2019 年,山东省能源消费总量占全国总量的 8.5% 左右,为 4.139 亿吨标准煤当量。
除了山东、河北、广东这些省市外,我们发现,内蒙古、山西等煤炭资源丰富的大省,也是碳排放总量比较高的省份。
内蒙古经济总量并不高,但2019年碳排放总量达到7.94亿吨,仅次于江苏,排在全国第四位。这说明内蒙古的碳排强度很高。
2020年,因为节能工作存在严重问题,内蒙古相关部门被国家发改委环资司约谈。约谈指出,内蒙古经济总量仅占全国的1.7%,却消耗了全国5.2%的能源。
碳排强度:宁夏、内蒙和新疆排前三
除了碳排总量之外,碳排强度也是一个重要的衡量指标。碳排放强度即单位GDP所排放的二氧化碳量。碳排强度跟能耗强度一样,是国家约束性指标。
根据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研究员张瑜在《中国的“碳”都在哪里》的研究,宁夏、内蒙古、新疆和山西的碳排放强度较高,分别为5.1万吨/亿元、4.0万吨/亿元、3.7万吨/亿元和3.1万吨/亿元。北京、广东、上海和福建等东部省市碳排放强度最低,分别为0.3万吨/亿元、0.6万吨/亿元、0.6万吨/亿元和0.7万吨/亿元。
碳排放强度其实跟能耗强度密切相关。信达证券发布的报告《深度解读“能耗双控”》认为,地区结构上,中国西北、华北、东北地区能耗强度较高,发达省份单位能耗普遍较低。
从单位 GDP 能耗排行可以发现,高单位 GDP 能耗的省份集中于西北、华北和东北地区。其中西北地区三个省份宁夏、青海、新疆的单位 GDP 能耗 远超出平均水平以上。
以辽宁为首的东三省单位 GDP 能耗也位居前列。
华北地区除北京外,内蒙古、山西、天津单位GDP能耗相对较高,尤其内蒙古占据全国第二。此外,单位 GDP 能耗较低的省份主要集中于华东、华中地区, 且普遍为发达省份,如北京、上海、广东、江苏、浙江。对比高单位 GDP 能耗省份,发达省份尽管总能耗占居全国高位,但单位GDP能耗普遍较低。
哪些省份易受到碳中和转型影响
根据张瑜的分析,高耗能行业等工业部门是各省二氧化碳的主要排放来源。一省的碳排放强度可能与工业发达程度和高耗能行业发达程度相关。通常来说工业部门越发达(二产占比越高),则二氧化碳排放强度越大。
以2017年为例,内蒙古、新疆、宁夏和山西等是2017年碳排放强度最高的省市,分别为4万吨/亿元、4万吨/亿元、5万吨/亿元和3万吨/亿元,同时这些省市2017年的二产占比也较高,分别为49%、47%、45%和48%。
同时,高耗能行业工业总产值增速越高,则碳排放增速也越高。比如,江西和广西2006-2016的高耗能行业工业总产值的年复合增速在22个省市中是最高的,均为20%左右,同时,江西和广西的二氧化碳排放年复合增速也较高,均为7%左右。
新疆二氧化碳排放年复合增速最高,为14%,其高耗能行业工业总产值的年复合增速较高,为15%。
所以,如果按照《中国2060年前碳中和研究报告》要求高耗能行业进行转型,那么承接较多高耗能行业的内蒙古和新疆等省市,以及高耗能行业工业总产值较大的江苏、山东等省市可能受影响较大。
内蒙古被认为是“三高省市”(即碳排放总量高、强度高和年复合增长率高)。当然,这里有一些客观原因,比如内蒙古承接了一批高水平煤电、现代煤化工、钢铁、电解铝等项目,客观上造成碳排放刚性增长。同时,一批煤化工、电解铝、铁合金等项目投产,使得能源消费需求刚性增加,推动碳排放量过快增长。
但很显然,内蒙古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如何破解“三高”难题,同时又不影响当地经济发展?内蒙古想出了“零碳产业园”这个妙招,联手远景科技集团,在鄂尔多斯打造了全球第一个零碳产业园,这既可以减少对煤炭的依赖,又可以充分利用当地风光等清洁能源,还可以发展当地经济,可谓“一石三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