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人们叫他“杨教授”,现在人们叫他“羊叫兽”。
这充满寓意的外号变更,记录着大众对他印象的改变,也记录着他人生道路的变更。
曾经他是父母眼中的天神,是拯救他们子女的大恩人。但是现如今,他是人人叫骂的恶魔,他臭名昭著。
短短十多年间,名誉犹如过山车般滑坡。
他就是杨永信。
曾经他高高在上,曾经他也被人骂得体无完肤,现在他过得怎么样?
本期让我们走进杨永信背后的故事。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1962年6月,杨永信出生在临沂市河东区,杨永信在学习上明显没有他在其他方面的成就出色。
成绩平平,考入了沂水医学专科学校,1982年,杨永信毕业后被分配到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做住院医师。
这个临沂第四人民医院主要诊治的方向是精神方面的,所以也是临沂市的精神中心,但凡感觉精神有问题的病人都往这里送。
杨永信每日上班打卡,做着令他百无聊赖的工作。20多年间,一路从医师,主任,副科长,升到了科长。
他若是好好做着他的医生工作,这么多年也许在第四医院已经挂上了专家的名号,每天朝九晚五,喝茶看报,生活平静喜乐。
虽然现在他也是专家,但却是人人喊骂的专家。
杨永信不满足现状,他想寻求刺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跟精神病人打交道,让自己的脑子也变得有些古怪。
新世纪的钟声敲响,中国迎来了大发展的时代。
各种新事物新东西走进我们的生活,影响着我们的方方面面。
其中对我们影响最大的就是互联网。互联网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但在互联网早期发展的那几年却是野蛮生长。
大街小巷之间,网吧林立,24小时开门营业。不管什么时候去。里面总是满满当当的人。当时有一批青少年整日沉迷在网络游戏当中,浑浑噩噩 ,上课逃课,晚上通宵不回,与父母之间隔阂越来越大,人们说这是叫“网瘾”。
有一天,杨永信照常在办公室里坐班。突然,有个小男孩被父母拉扯着走进了医院,孩子脸上一股不耐烦的神情,好像是极其不情愿。但架不住父母的吼骂与拉扯,推推搡搡之间,杨永信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杨永信看着眼前的三人,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看着小孩儿有些暴躁,而且眼圈有点发黑,无精打采的,杨永信知道这是没有休息好的症状,但他还是问道:“怎么了?坐下说,我这儿可是精神科啊!”
小男孩的母亲顿时嚎哭了以来,边哭边道:“医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求你了。”
这种来看病的杨永信见得多,保持住耐心,给小孩儿母亲倒了杯水,接着道:“不着急,慢慢说,是谁看病啊?
男孩母亲心情平复了一些,这才道:“我今天是带我儿子过来看病的,你可一定要救他,他今年才12岁。”
杨永信眉毛一挑,但仍旧保持微笑,没有作声。
男孩母亲接着道:“前两年我孩子学习成绩可好,每次都是名列前茅,但是自从去年,迷上了网络游戏,学习成绩就一落千丈,当时我们夫妻天天忙,也没空管他,结果到现在他变本加厉,每天逃课去网吧,整晚打游戏不回家。我们是管不住他了!”
杨永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这种情况来看病的不是第一例了,半年来他见得多了,但这种就是一种网络上瘾,并不属于精神病的范畴,自己也没有好的办法。
但人家来看病,总不能随便给打发了。于是杨永信试探着跟小男孩交流两句。
“你叫什么名字啊?”
“滚,看好了赶紧让我走!”
杨永信遏制住起来打人的冲动,要是他家小子敢这么跟他说话,早被打得亲爹都不认识。
小男孩母亲又开始训斥,杨永信期间支支吾吾地和他爸爸聊着,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
他心里一直在寻思,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些孩子远离网瘾,回归正常的生活呢?
小男孩的母亲骂道:“你可真是不听话啊,我们辛辛苦苦挣钱供你读书,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杨永信脑中一道闪电划过。
如果不能让孩子远离网瘾,那就让他们的父母感觉孩子已经没有了网瘾。如果孩子不听话,那就让父母看到他们想看到的,给他们一个听话的孩子。
但是这些具体要怎么去做呢?
杨永信苦思冥想许久,一个戒掉网瘾的方案雏形逐渐形成。
没过几天,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网络成瘾戒治中心挂牌成立
张牙舞爪,雷电法王
这是在正规医院挂牌的戒网中心,之前很多家长到处找戒网的地方,但都是一些外面的不合法机构,收费又贵,一听说四院有这么个科室,大家争先恐后地把孩子往这里拉。
有些孩子不愿意过来,家长在听了杨永信的演讲之后,回家硬拉半扯地给孩子架了过来,有的甚至直接绑过来。
这些孩子来之前都是张牙舞爪,上蹿下跳,说话都不能好好说话两句,张嘴就是国粹。
但在送来之后没多久,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走路平平稳稳,说话细如蚊蝇,对父母也是彬彬有礼,再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父母见到孩子这样的转变,大喜过望,四处宣扬四院戒网中心,一时之间杨永信成了这些网瘾少年父母眼中的大救星,全国各地父母给他们的孩子送到这里来,他们梦想着送进去一个劣迹斑斑的孩子,然后接出来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杨永信有一个专门的戒治中心,里面跟学校一样,对送进来的孩子进行集中管理,在治疗周期之内孩子们不能随便离开,平时孩子们就在这里生活。
戒治中心有一个专门的诊疗室,也就是十三号室,这是杨永信在里面最主要的工作场所。这里也是改造出来那么多听话孩子的地方。
其实里面并没有多么神奇的治疗设备,东西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椅子,一台仪器,只有这些。
如果把这些东西放在特定的背景之下,你是不是可以联想到其他的画面。
比如放到电影《锦衣卫》当中,你是否会想到东厂的大牢和正在接受审讯的犯人?
再比如放到抗日影视当中,你是否会想到那些拿中国活人做实验的日本生化实验室?
杨永信这间诊室唯一能起作用的设备只有那台仪器,那么这台仪器到底是什么仪器呢?
这台仪器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只是一台简单的变压器,而治疗的方法也很简单,用电击。杨永信上来就下死手,直接用5毫安的电流击打,后来嫌5毫安不过瘾,加大剂量变成了10毫安,而人在触电后自己能够摆脱的交流电刚好是10毫安,超过10毫安,身体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触电的感觉,就算没有触过电,但应该被冬季的静电打过吧,那种感觉还不如这十分之一。
曾经有一位在里面接受过治疗的同学,出来后回想到那段日子仍旧是冷汗直流。
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我们就喊他盟友吧(进过杨永信戒治中心的都被叫做盟友)
这位盟友是被父亲带过去的,进了戒治中心之后直接被带到了十三室,里面一台仪器上各种线,他被安排躺在床上,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工作人员已经迅速用腰带绑住了他的四肢,然后仪器搭在他的手指上。
旁边一个男的笑盈盈地走过来,问道:“喜欢打游戏吗?”
盟友下意识就口吐芬芳:“打你……”
还没等他说完就感觉手臂上一股刺痛传来,那是一种言语很难形容的痛,那不是短暂的疼痛一下就过去的,而是如同大海上的波涛,一下接着一下冲击着灵魂,臂膀之上犹如万只蚂蚁在啃噬,顺着经脉延伸到心口里。眼前已经模糊一片,瞳孔也没有了焦点,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人也看不清了,只有电视没有信号那种细碎的雪花在闪烁。
盟友想大喊,但是刚一张嘴,一大团抹布已经塞到嘴里来了,四肢邦的一点不能动,嘴被塞得满满的出不来声,他挺直着身子,浑身不停地抽搐,双眼瞪得老大,眼珠似乎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满眼血丝,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过了一会儿,盟友身体没劲儿了,也不再挣扎反抗,身体只是本能地抽搐,那群恶魔们终于停下了他们的机器。
那个人又笑盈盈地走了过来,问道:“我是谁啊?”
盟友本想骂他,但想到刚刚经受的惨状,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礼貌客气地答道:“你是叔叔!”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好,下一个!”
就这样,杨永信用这一套方案“治好”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除此之外,杨永信还辅以心理治疗加药物治疗,三管齐下,保证送过来的孩子服服帖帖。
说是治疗,所有的治疗方案全部都是在高压环境下完成。
他要求学生们写日记,日记还要检查,里面不能有负面情绪表达,所有的东西都必须乐观向上。
在这种环境之下,孩子们早就已经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父母前来探望孩子时,看到孩子们乖巧懂事,与原来大相径庭,感动的流下了泪水。
而孩子们只会问什么时候治疗结束,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当得知还要一阵子时,尽管心里坠入深渊,但脸上仍旧需要微笑面对。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杨永信的戒网中心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的学员,又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学员。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背负着父母美好的期待而来。
仿佛无论以前有多不成器,有多不可理喻,只要送到这儿来那就还有救,还能焕发新生。就如腌制了许久的咸鸭蛋,放到清水里一洗,还可以露出洁白的蛋壳。但是她们没有想到,咸味儿已经进到鸡蛋里面去了。
杨永信的诊疗中心学费并不便宜,一个疗程需要四个多月的时间,而每个月的学费就要6000多元。而且还有一整套的惩罚制度,学员逃跑一次罚款两千,做错事也要罚款,三年多的时间,杨永信电击了6000多名网瘾少年,积累了8100多万元。
2008年是杨永信最光辉的一年。那一年,以杨永信为故事主人公,刘明银执导拍摄的纪录片《战网魔》登陆央视,一时之间在全国引起轰动,这让杨永信的事业也走向巅峰。
但是这是踏着无数青少年的尸骨走上的巅峰。
也许那些孩子出来后看着很正常,但是在夜深人静时,他可能会在角落里默默啜泣,没有人倾诉,也不敢向任何人倾诉。
有新闻报道过说,在里面学成归来的盟友,变得极度的厌世。曾有学员说他剩下生活的全部就是让他的母亲痛苦,然后什么都不干,让他们断子绝孙。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2009年,杨永信光荣地登上了《科学》杂志周刊,只不过是被作为反面教材。里面的杨永信押着一个小孩,在13号室电了他一个多小时,杂志用“最臭名昭著的”这样一个加了比较级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中国人很少能上《科学》杂志,杨永信算一个。
杨永信的事情被爆出来之后,大家在网上对他一顿输出,然后坐等吃瓜结果,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生。
早在2009年,有记者到当地采访,碰到了一个逃跑的小孩,那个小孩赤着脚,血从裤腿上往下流,但他毫不在意。小孩被抓回之后双眼光彩正在逐渐消失,人也变得愈渐麻木。
记者发现有很多小孩想要逃跑,但能成功的几乎没有,因为当你跑了的时候,抓你的可不仅仅只有戒网中心的人。
你会发现你就跟日本鬼子进村了一样,路边随便碰到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悄悄地伸出一只脚,来绊你一跟头。
因为在杨永信的戒网中心的带动下,当地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产业链。送孩子过来的父母会在当地租房子,会给他们交房租,会在那儿吃饭逛街,孩子跑了这一切就都没有了。后来就连警察都不管,去报警警察说管不了精神病病人。
这是21世纪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真实事件,魔幻而又现实。
我不禁想到了黄渤的电影《杀生》,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说黄渤有病,后来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病。
杨永信的戒网中心虽然被曝光,但是也只是在舆论上热闹了一把,并且也只是叫停了电刺激治疗网瘾的办法,但却没有对杨永信这种“集中营”式的戒网机构进行处罚,没有对杨永信电击伤人,绑架并且限制他人人身自由进行处罚。
2014年杨永信换了更加高级的低频电脉冲治疗仪,根据盟友们的反馈,脉冲治疗比电击疗法更刺激。
目前杨永信的网戒中心仍旧办得如火如荼,他本人也是顺风顺水,目前担任着临沂四院副院长的职务,享受着国务院专家补贴。
结语
随着我国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越来越成熟,这种戒除网瘾的机构也会越来越规范。但是外力戒除网瘾只是辅助手段,网瘾也不是与生俱来,孩子们真正需要的是父母们的陪伴。